赵简子
【原文】
赵简子疾[1]，五日不知人。扁鹊视之[2]，曰：“血脉治也[3]，秦缪公尝如此。七日而寤[4]，曰：‘我之帝所[5]，甚乐。帝告晋国将乱，其后将霸，霸者之子，令国中男女无别。’后果献公乱，文公霸，襄公纵淫。今主疾与之同，不出三日，必有言也。”居二日半，简子寤，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6]，广乐九奏，万舞[7]，声动人心，有熊、羆[8]，射杀之。帝赐二笥[9]，我见儿在帝侧，帝属我翟犬[10]，命赐儿。帝告晋国七世而亡，嬴姓将大。”他日，简子出，有人请见，则在帝侧所见之人也。问：“射熊、羆死何也？”曰：“晋国有难，令君减二卿，熊、羆，其祖也（指范氏，中行氏）。”“赐吾二笥何也？”曰：“君之子孙，将克二国于翟也（指代国，及知氏）。”“帝属我一翟犬，赐儿，何也？”曰：“翟犬，代之先也。君之子必有代，其后嗣且革政而胡服，并二国于翟。”问其姓，曰：“臣野人，致帝命耳。”遂不见。简子书而藏之，后皆验。（《赵世家》）
【注释】
[1]赵简子：即赵鞅，又名志父，晋大夫。
[2]扁鹊：姓秦名越人，郑国人。年轻时为舍长，从投宿客人长桑君学医，尽得其传，能透视病人五脏，在齐、赵一带悬壶，为人治病。
[3]治：病。
[4]寤：睡醒。
[5]帝所：天帝居住的地方。
[6]钧天：天帝居所处。
[7]万舞：古代的舞名。先是武舞，舞者手拿兵器；后是文舞，舞者手拿鸟羽和乐器。亦泛指舞蹈。
[8]罴（pí）：体大于熊，毛色黄白，力能拔树，遇人则人立而攫之。俗称人熊。
[9]笥（sì）：盛饭或衣物的方形竹器。
[10]翟犬：翟通“狄”，翟犬是北方游牧民族畜养，以守卫羊群之犬。
【译文】
赵简子患了重病，一连五日不省人事。请扁鹊前来检查，他说：“是血脉上的毛病。以前秦穆公曾经这样。昏迷七日之后，醒来对身边的人说：‘我到了天帝所住的地方，非常快乐。天帝告诉我晋国将发生动乱，而后将会称霸诸侯，到了霸者的儿子，让国中的百姓不分男女。’后来晋献公的时，国家果然发生动乱；而晋文公时，晋国称霸天下；晋襄公时则纵容淫乱。现在主公的病与秦穆公相同，不出三天，病就见好。病一好，一定有话要讲。”过了两天半，简子醒来，对身边的人说到：“我到了天帝的住所，很高兴。上天百神陪我熬游于钧天之宫，天帝的乐队为我奏九成之乐，诸神为我舞干戚之舞。到底是天乐，与三代人间之乐不一样，那是撼人心旌的声音。有熊、羆跑来抓我，我发箭将他们杀死。天帝很高兴，赐给我两个饭笥。我见一个孩子站在天帝身旁，天帝牵来一条翟犬，吩咐我说：‘等到你儿子长大成人，把这条翟犬赐给他。’天帝告诉我说：晋氏将逐步衰落下去，到第七代就亡了，嬴姓将兴旺起来。”某一天，赵简子外出，有人请求见简子。简子见此人正是当日侍立在天帝身边的那位。简子问道：“当日射死熊和罴，意味着什么？”那人说：“晋国将有大难，天帝命您诛灭二卿，熊和罴就是二卿的祖先。”简子又问道：“那天帝赐我两个饭笥，又是什么意思？”那人说道：“您的世子将在翟地征服两个国家。”简子又问：“天帝赐我翟犬，让我将来赐给儿子，又是怎么回事？”那人说道：“翟犬，是代国的祖先啊。您的儿子将来必定占有代国，您的后代将会改革政令，并穿外族的服饰，在翟吞并两国。”简子问他的姓名，他答道：“我是个乡下人，只是来传达上帝的旨意。罢了。”说完就不见了。简子将当日的对话记了下来，并收藏于册府，后来果真得到应验。
【评语】
按佛经，地球为南阎浮提洲[1]，其上为四天王天[2]，天王与太子、天将，于每月六斋日，分巡地上，考察人间善恶，呈报更上一级中央忉利天帝释（即世人所称之玉帝）[3]。帝释闻善者多，则喜；恶者多，则忧。因天众多由人类十善者所转生[4]，恶人多，则天类将绝灭也。
春秋战国时，佛经未传入中华，而秦缪、赵简均得神游帝所，承授祸福悬记[5]，与佛言不殊异矣。盖天心仁爱，见当时列国纷争，视民命如草芥。秦缪屡输晋国之粟，赵简尽捐晋阳之户，尚知爱民，且信因果（缪公敬佛，简子放生，足徴能信因果，详后），故不惜引登天界，为之耳提面命，欲藉此传诸天下后世，醒彼不信有鬼神鉴察者之迷梦[6]，令迁善改过耳[7]。
《天人感通记》及《法苑珠林》[8]，载秦缪公时，扶风得石像[9]，缪公置马厩中，公骤得疾，梦天神谪遣[10]，以问由余。对曰：“臣闻周穆王时，有化人来[11]，云是佛神，王于终南山，作中天台，高千余尺，基现在，又于苍颉台造三会道场[12]，君今所患，得毋此耶。”公曰：“近得一石人，衣冠非今制，今在马坊[13]。”由余见之，骇曰：“是矣。”乃迎置净处，像忽放光。公宰三牲祭之[14]。有善神擎掷远处，公大惧，问由余，余曰：“臣闻佛好清净，不进酒肉，爱惜物命，如保赤子[15]，君欲祠之，果饼而已。”公大悦，欲造佛像，由余访得四人，造一铜像，公喜，建重阁以供养之。
《列子》载：邯郸之民[16]，以正月之旦，献鸠于简子，简子大悦，厚赏之。客问其故，简子曰：“正旦放生[17]，示有恩也。”客曰：“民知君欲放之，竞而捕之，死者众矣。君如欲生之，不若禁民勿捕。捕而放之，恩过不相补矣。”简子曰：“然。”
杨仁山曰：“简子之误，在厚赏献鸠，反以启网捕之害。客劝禁捕，实探源之论，为人上者所当学。然不可以此逐废放生之善举也。吾力所能禁者禁之，力不能禁者，买而放之。远追流水长者之遗风，而与业道众生[18]，结未来出世因缘，岂非行菩萨道乎。”
按：客劝简子放不如禁，洵为至当[19]。而谓捕而放之，恩过不相补，则属偏见。盖虽简子不放生，未必即无捕者也。仁山以当禁当放，视力所能及不能及为准。理为圆满，然以禁捕为探源，则尚非至论，盖真欲探源，必须以六道轮回[20]，人禽环转之理，与夫善恶升沉，因果报应之事，家谕而户晓之，使人人皆知好生恶杀，物我同仁，则真能探源者矣。善导行化，市上无屠肆[21]；智者敷教[22]，水畔无渔船。遗风未坠，愿有力在朝、在野者，景行行止焉[23]。
又放生，一不限时。若必定于元旦，或佛菩萨诞日，或父母己身子女生日，他人习知之，必于前数日，多方网捕，至是日以为居奇[24]。是己身欲作福德，而令他人转增罪业[25]，故不限时。二不限地，若放生有一定地点，或权力不及，启小人偷窃之机，亦己作福而令他增罪，故不限地。三不限物，若以大物价昂，而放生少，小物价廉，而放生多，专贪己身功德，置大物贵物而不顾，非所谓无分别智，圆满大悲也。故当见生即放，而不限物。此三者，放生者不可不知。
【注释】
[1]南阎浮提洲：阎浮提六洲之名，在须弥山南方碱海中，故云南阎浮提洲是吾人之住处也。
[2]四天王天：即四天王所居住的天界。
[3]忉利天：梵名Tra^yastrim!s/a，巴利名 Ta^vatim!sa。音译多罗夜登陵舍、怛唎耶怛唎奢。又作三十三天。于佛教之宇宙观中，此天位于欲界六天之第二天，系帝释天所居之天界，位于须弥山顶。
[4]十善：佛教对世间善行的总称。它是以三种身业（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四种语业（不妄语、不恶口、不两舌、不绮语）及三种意业（不贪欲、不嗔恚、不邪见）所组成的。又称十善道、十善业道、十善根本业道或十白业道。
[5]悬记：指佛遥记修行者未来证果、成佛的预言。
[6]迷梦：沉迷不悟的梦想。
[7]迁善：改过向善。
[8]《法苑珠林》：唐释道世撰，一百二十卷（或作百卷），以佛经故实分类编排，为一切佛经之索引，概述佛教之思想、术语、法数等，博引诸经、律、论、纪、传等，共计四百数十种。
[9]扶风：今陕西省宝鸡市东部湋河流域。
[10]谪遣：怪罪、谴责。
[11]化人：指有幻术的人。
[12]三会：为佛救度众生而说的三次法会。
[13]马坊：马厩。
[14]三牲：古时祭祀用的供品,分大三牲（猪、牛、羊）和小三牲（鸡、鸭、鱼）两种。
[15]赤子：刚生的婴儿。
[16]《列子》：又名《冲虚经》，道家重要典籍。
[17]正旦：农历正月初一。
[18]业道：业作用之场所（所行之义），或指有情众生苦乐果报（异熟）之通路（能通之义）。
[19]洵：实在。至当：最为恰当。
[20]六道轮回：六道者：一、天道，二,阿修罗道，三、人道，四、畜生道，五、饿鬼道，六、地狱道。所谓轮回者：是描述其情状，去来往复，有如车轮的回旋，在这六道中周而复始，无有不遍，故名六道轮回。
[21]屠肆：屠宰场；肉市。
[22]敷教：布施教化。
[23]景行（háng)）：大道，大路，引申为光明正大的行为。景行行止：学习、效仿光明正大的行为。
[24]居奇：囤积稀有的物品，以待高价。
[25]罪业：谓身、口、意三业所造之罪。亦泛指应受恶报的罪孽。
【译文】
根据佛经上的说法，地球是南阎浮提洲，上面是四大天王执掌的天界，天王与太子、天将，在每个月的斋戒日，分头巡视地球，考察人间善恶，呈报更上一级中央忉利天帝释（也就是俗称的玉帝）。天帝如果闻知世人多行善事，便高兴，得悉世人多有恶行，便忧虑。因为天界众生是由人间行善者转世投生而来，世间恶人多了，天界众生也将绝迹。
春秋战国时代，佛经尚未传入中国，秦缪公、赵简子的神魄都能到达天帝居所，倾听有关祸福的预言，和佛祖所说的没什么两样。这是因为上天怀有仁爱，看到当时各国征战不休，视百姓性命如同草芥，而秦缪公多次向晋国输送米粮救灾，赵简子全部免除晋阳人民的赋税，说明他们还知道体恤百姓，而且相信因果报应（秦缪公敬佛，赵简子放生，足以说明他们笃信因果，详情见后），所以天帝招引他们登上天界，面对面进行教导，希望借他们之口警示世人及其后代，唤醒那些不信鬼神监督者的迷梦，使他们改正错误，走上从善的正道。
《天人感通记》及《法苑珠林》记载，秦缪公时，陕西扶风县发现一尊石像，秦缪公将它放到马厩中，便突然病倒，梦见天神怪罪，便询问由余，由余回答说：“我听说周穆王时代，有个懂幻术的人找上门来，自称神佛，于是周穆王便在终南山修筑中天台，高达一千多尺，台基至今还在那里，穆王还在仓颉台修建三会道场，大王您现在所遇到的麻烦，可能也与这类事有关。”秦缪公说：“最近扶风县发现一个石人，石人的衣着不像时下的款式，现在把它放在马厩中。”由余看到石像后惊骇地说：“果然是这样。”于是恭敬地将石人移放到洁凈的地方，石像顿时放出光芒。秦缪公于是宰杀三牲敬拜石像。这时有神佛把祭品拿起来，扔向远处，秦穆公十分恐惧，问由余是怎么回事，由余回答说：“我听说神佛喜欢清凈，不沾酒肉，怜惜万物生命，如同爱护新生的婴儿。大王您若要敬拜他，用果菜面饼也就够了。”秦缪公十分高兴，决定塑造佛像，由余便找到四个工匠，用铜打造了一尊佛像，秦缪公很是欢喜，修建楼阁供奉这尊佛象。
又据《列子》记载，某年的正月初一，有邯郸人向赵简子进献班鸠，赵简子十分高兴，重重犒赏这人。门客问他为什么这样，赵简子回答说：“正月初一放生，向世人表明我的仁慈恩德啊。”门客却说：“百姓知道您喜欢放生，于是竞相捕猎，造成生灵大量死亡。您如果真的怜惜生灵，放他们生路，不如下令禁止百姓捕猎。先捕猎、再放生，功德和过错是不能相抵的。”简子听后，说：“确实如此啊。”
杨仁山评论说：“赵简子的错误，在于重赏进献班鸠。这样一来，反而开启了张网捕猎的祸端。门客劝他禁止捕猎，实在抓住了问题的要害，是超凡的人应当学习的。当然，也不能因此而抛弃放生这一善行。凡是尽我的力量能够制止的，那就制止；无法制止，就先买下来，然后放生。这样追溯学习古代贤人遗留下来的良善风气，从而与世间的众生，缔结将来离开人间苦海的因缘，也是遵行菩萨之道啊。”
按，门客劝说赵简子放生不如禁猎，实在是切中要害。但说到先捕捉后放生，功德和过错便不能相抵，就是偏见了。因为即使赵简子不放生，也未必没有捕猎的人。杨仁山认为禁猎或放生，要以是否力所能及为标准。道理讲得固然周全，但他认为禁猎是问题的根本所在，则仍未说中要害，要真正追本溯源，必须让六道轮回、人禽环转，以及善恶升沉、因果报应的道理，人人都能知晓，从而知道怜惜生灵、厌恶杀戮，将万物与自己一视同仁，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探寻到事情的本源。善人引导教育，使集市上没有屠宰场；智者布施教化，使得岸边没有打渔船。古人传下来的道德风尚还没有完全被丢弃，愿天下有能力的人，不论执政，还是在野，都学习和效仿放生的至善行为。
放生不必限定时间。如果定在元旦，或佛祖、菩萨圣诞，或本人以及家人生日，他人熟知后，肯定会提前几天，到处张网捕猎，到了放生这天便将猎物视为奇货。这样一来，本来自己要积累功德，却造成他人罪孽增加，所以放生一不能限定时间。二不能限定地点，如果限定放生地点，而自己又无力现场控制，给坏人提供偷窃机会，也是自己积攒功德而造成他人增加罪孽，所以放生不能限定地点。放生也不能限定对象，如果是价格昂格的大型动物，便较少买来放生，价格便宜的小动物，便大量买来放生，这样一味专注于自己积累功德，而不怜惜大型珍稀动物的生命，就不符合平等看待万物的智慧和圆满的悲悯之道。所以应当见到生灵就买来放生，而不应拘泥于放生的具体对象。这三条，放生的人不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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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无阿弥陀佛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 佛法讲堂 ）：【中国历史感应故事(白话)】赵简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