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庞涓
【原文】
孙膑与庞涓俱学兵法[1]。涓事魏为将军，自以能不及孙膑，乃召膑至，断其两足，而黥之，欲隐不见[2]。齐使者如梁，膑阴见，说齐使[3]，齐使窃载之归[4]。田忌进于威王以为师[5]。魏攻韩，韩告急于齐，田忌将而往，直走大梁。庞涓闻之，弃韩而归。孙子谓田忌曰：“三晋之兵[6]，素悍勇而轻齐[7]，齐号为怯，当因其势而利导之[8]。”令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三万灶。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齐军怯，入吾地，三日，亡者过半矣。”乃弃步军，与轻锐并行逐之[9]。孙子度其暮当至马陵[10]，道多阻隘[11]，可伏兵，乃斫大树[12]，白而书之[13]，曰“庞涓死此树下”，令善射者夹道而伏[14]，曰“见火而发”。夜，涓果至树下，见书，举火读之，万弩俱发。涓自刎曰：“遂成竖子之名[15]。”（《孙膑传》）
【注释】
[1]俱：一起。
[2]隐：隐藏，隐匿。
[3]阴：暗地里，偷偷地。
[4]窃：私自，暗中。
[5]进：推荐，引进。
[6]三晋：赵氏、韩氏、魏氏原为晋国大夫，战国初，分晋各立为国，故称三晋。
[7]悍勇：强悍勇猛。
[8]利导：引导。
[9]轻锐：轻装精锐的部队。
[10]度（duó）：估计，推测。
[11]阻隘：险要之处。
[12]斫（zhuó）：用刀、斧等砍劈。
[13]白：使其白。
[14]夹道：在道路两旁。
[15]竖子：小子，对人的蔑称。
【译文】
孙膑和庞涓曾一起学习兵法。庞涓在魏国做将军，自认为能力比不上孙膑，于是将孙膑召到魏国，将他的双脚砍断，并施以黥刑，想让他埋没于世，不为人知。齐国的使者到大梁来，孙膑暗地里与他会面，并说服他，齐使于是将孙膑偷偷用车载回去。田忌将孙膑推荐给威王作军师。后来魏国攻打韩国，韩国向齐国求救。田忌率领大军前往，直奔大梁。庞涓听到这个消息，只好放弃攻打韩国往回赶。孙膑告诉田忌说：“韩、赵、魏三晋之军向来慓悍勇武，对齐国很轻视，齐国也素以胆怯著称，我们就顺着这个情势来引导吧。”于是令齐军进入魏国境内后先挖十万个灶，第二天换个地方挖五万个灶，第三天再挖三万个灶。庞涓行军三天，很高兴地说：“我就知道齐军胆怯，进入我国境内才三天，士兵就跑了一大半。”于是放弃步兵，只率轻兵锐卒追赶齐军。孙膑估计魏军的行军速度，天黑应该会到马陵，那个地方道路狭窄，且沿途有许多险阻，适合埋伏兵马，于是将一棵大树削去树皮，露出白木，在上面写“庞涓死于此树之下”，并且令齐军中的弓箭手埋伏在道路两旁，约定好“天黑见到点着的火就一起放箭”。庞涓果然于夜晚时分来到削去树皮的大树下，看见树上写着字，便取火来照明，字还没有读完，齐军万弩齐发。庞涓自知无计可施只好自刎，临死说：“总算叫这小子成了名！”
【评语】
涓以能不及膑，遂至断其两足而黥之，欲使永不得用，其阴贼险狠，诚非学兵法者不能，而卒以自杀[1]，则人不能胜天也。夫涓果能知膑之才，而进之于王[2]，则荐贤受上赏，膑之名皆其名也。纵不能进，而膑夺其将军之位，涓亦可为之僚佐[3]，因人成事，何至辱国亡身，且以妬贤嫉能贻千秋之唾骂哉。于以见小人之深为陷阱，适自陷其身也。
【注释】
[1]卒（zú）：最终。
[2]进：推荐。
[3]僚佐：官署中协助办事的官吏。
【评语】
庞涓因为能力比不上孙膑，竟然砍掉孙膑两只脚，还在他脸上刺字，想让他永远得不到重用，庞涓的阴险毒辣，还真不是不学兵法的人能干得出来的，但他最终落得自杀身亡的下场，则说明人力无法战胜天道。如果庞涓懂得赏识孙膑的才能，将孙膑推荐给国君，并因此受到奖赏褒扬，则孙膑的名声同样也是他自己的名声。就算庞涓没有推荐孙膑，而由孙膑取代他的将军位置，他也可以做孙膑的下属，靠孙膑的力量成就一番事业，怎么也不至于落得个辱国亡身的下场，而留下嫉贤妒能的千古骂名。从中可以看到，小人深挖陷阱，掉进去的，恰恰是他自己。
白起
【原文】
白起事秦，封武安君。与赵将赵括战，详败（详同佯）而走[1]，张二奇兵以劫之[2]。赵兵追造秦壁[3]，壁坚拒不得入，而秦奇兵绝赵粮道，括自搏战，秦军射杀括，败卒四十万人降。起曰：“赵卒反覆[4]，恐为乱。”乃诈而尽阬杀之[5]，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6]。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赵人大震。其后秦使他将攻赵，多失亡[7]。欲白起代将，不肯行，固强[8]，遂称病笃[9]，于是免武安君为士伍[10]，迁之阴密。出咸阳西门，秦王赐之剑自裁[11]。白起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阬之，是足以死。”遂自杀。（《白起列传》）
【注释】
[1]详败：假装战败。
[2]张：部署，设置。奇兵：出乎敌人意料而突然袭击的军队。
[3]造：到，前往。壁：军营的围墙。
[4]反覆：变化无常。
[5]阬（kēng）：同“坑”，活埋。
[6]遗：留下。
[7]失亡：失败。
[8]强：强迫。
[9]病笃：病势沉重。
[10]士伍：亦作“士五”，士卒。
[11]自裁：自杀。
【译文】
白起因事奉秦王有功，被封为武安君。他在与赵国将军赵括交战时，假装战败撤退，却出动两支突袭部队劫击赵军。赵军乘胜追击，追到秦军的营垒。秦军坚守营垒，赵军无法攻破。秦军的突袭部队将赵括部队的粮道断绝，赵括亲自搏杀战斗，秦军射死了赵括，赵军战败，四十万士兵投降秦国。白起说：“赵军士兵反复无常，（若不全部杀掉）恐怕会要发生动乱。”于是使用欺诈的手段把赵国的降兵全部活埋杀死，留下年纪小的二百四十人返回赵国。前后斩首和俘虏四十五万人，赵国人十分震惊。后来秦国多次派别的将领攻打赵国，大多失利。秦王因此想让白起取而代之，但白起不肯前去，秦王亲自强迫他前去，白起最终还是借口生病推辞了。于是秦王将他武安君的爵位免去，贬为士兵，并将他迁到阴密。才出咸阳西门，秦王派使者赐予白起一把剑，让他自己了断。白起叹道：“我究竟犯了什么罪过，有哪点对不起上天，落得如此下场？”过了很久，又说道：“我本来就该死。长平之战，赵国士兵投降的数十万人，我用欺诈的手段将他们全部活埋，这足以让我去死了。”于是举剑自杀。
【评语】
自古杀降，无有不身婴诛戮者[1]。况杀人至四十余万之众耶？反躬自问曰“是足以死”，岂知万死不足以蔽辜乎[2]。
按《宋高僧传》[3]，唐道英住京兆法海寺。咸亨中[4]，寺主慧简晓见二人，行不践地[5]，入英院。怪而问之，英曰：“秦庄襄王[6]，使使传语，饥虚甚久，以师大慈，求赐食，并从者三百人。”许之，后日具馔[7]，及期果至，侍从甚严，坐食仓黄[8]。谓英曰：“弟子不食八十年矣。”问其故曰：“生平多过，如灭东周，绝姬祀，而功德惟有赦宥罪人[9]，矜恤茕独[10]。福少罪多，受对未毕，此后更四十年，方复得食。”因历指座上云[11]：“此是白起、王翦，为杀害多，罪报未终。”又云：“此陈轸，以虚诈故，垂去[12]。”曰：“甚感伤费，塚中有少物相送[13]。”英曰：“出家人无用物所，必勿将来。”遂去。
又《夷坚志》载[14]：江南民陈氏女，年十七，素不知书，得病，临绝，忽语人曰：“我秦将军白起也，生时杀人七八十万，在地狱受无量苦[15]，近始得复人身，然世世做女子，寿不过二十岁，今日之死，亦命也夫。”言毕而殁[16]。
又《群谈採馀》，载洪武初，吴山三茅观，雷击白蜈蚣，身长尺许，背有白起二字。
又《感应汇编》，潘从先曰：“友人阮在田，见屠人宰一猪，皮有秦白起三字。”
【注释】
[1]婴：遭受。诛戮：诛杀，杀害。
[2]蔽辜：抵罪。
[3]《宋高僧传》：宋代释赞宁所撰。凡三十卷。集录由唐太宗贞观（627—649）年中至宋太宗端拱元年（988）止，凡三百四十三年间之高僧传记。
[4]咸亨：（670—674）是唐高宗李治的年号。
[5]践：踩，踏。
[6]秦庄襄王：名子楚。战国时期秦孝文王之子，秦始皇的父亲。
[7]具馔：准备食物。
[8]仓黄：即仓皇。
[9]赦宥：宽恕；赦免。
[10]矜恤：怜悯抚恤。茕（qióng）：孤独无依。
[11]历：依照次序。
[12]垂：快要。
[13]塚：坟墓。
[14]《夷坚志》：宋代志怪小说集。作者洪迈。
[15]无量：指多而不可计量。
[16]殁：死去。
【译文】
自古以来，那些屠杀降兵降将的人，他自己也绝难逃脱同样下场。何况杀人多达四十几万。所以白起反省说：“我确实该死”，白起就算死一万次也无法掩盖他的罪过。”
据《宋高僧传》记载，唐代道英在京城法海寺修行。咸亨年间，寺庙住持慧简，清早看见有二个人，走路脚不沾地，径直进入道英所住的院子。慧简很奇怪，问道英是怎么回事。道英回答说：“这是秦庄襄王派人捎话，说他饿肚子很久了，知道您最慈悲，请求您给他和他的三百个随从一点饭吃。”慧简答应了，两天后准备斋饭，秦庄襄王果然如约而来，侍从人员十分严整，秦庄襄王坐下来便开始狼吞虎咽，对道英说：“我已经八十年没有吃一口饭了。”道英问他这是怎么回事，秦庄襄王回答说：“我一生犯下不少罪过，比如消灭东周，断绝姬氏王朝的香火，做过的好事却只有赦免罪犯，抚恤孤寡等寥寥几桩。总之罪过太多，受到的惩罚至今还没有结束。吃完这餐后还要再饿四十年，才能吃上下顿饭。”同时指着在座的其他随从人员一一介绍说：“这两个是白起、王翦，因为当年杀人太多，受到的惩罚还没有结束。”又介绍说：“这个是陈轸，因为当年欺骗奸诈的缘故，马上也要和我们一道接着受罪去了。”他还说：“让您如此破费，实在过意不去，从坟墓里带来一点薄礼，还请笑纳。”道英回答说：“出家人没有什么用途，千万不要送来。”秦庄襄王一行这才离开。
又据《夷坚志》记载：江南有一户姓陈人家的女儿，长到十七岁，从来没有读过书。身患大病快死了，忽然对人说：“我是秦国将军白起，当年在世的时候杀了七八十万人，在地狱受尽折磨，最近才获准投胎转世，但每次投胎都只能做女子，而且寿命不会超过二十岁，今日之死，是我命该如此啊。”说完就死了。
又据《群谈採馀》记载，明朝洪武初年，吴山三茅观有人发现一条白色蜈蚣被雷劈死，这蜈蚣足有一尺多长，背上有“白起”两个字。
又据《感应汇编》记载，潘从先说：“我的朋友阮在田，有一次看到屠夫杀猪，在猪皮上发现‘秦白起’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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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无阿弥陀佛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 佛法讲堂 ）：【中国历史感应故事(白话)】孙膑、庞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