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感应故事(白话)】西门豹

西门豹

【原文】

魏文侯时,西门豹为邺令[1]。会长老[2],问民疾苦。对曰:“苦为河伯娶妇[3],以故贫。”三老、廷掾尝岁赋敛百姓钱数百万[4],用其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妇,与祝巫共分其余钱。巫行视人家女好者[5],云:“当为河伯妇。”即聘取[6],洗浴之,为治斋宫河上[7],张缇绛帷[8],具牛酒饭食[9],行十余日,共粉饰之[10],如嫁女床席,女居其上,浮之河中。人家有好女者,多持女远逃。俗语:“不为河伯娶妇。水来漂没,溺其人民[11]。”豹曰:“至娶妇时,幸告吾[12],吾亦往送女。”至其时,豹往会之河上,三老官属豪长者,里父老[13],皆会。其巫,老女子也,已年七十,从弟子十人,立大巫后。豹曰:“呼河伯妇来。”视之,顾三老巫祝父老曰:“是女子不好。烦大巫妪为报河伯,更求好女,后日送之。”即使吏卒抱大巫妪投之河。有顷[14],曰:“何久也,弟子趣之[15]。”复以弟子一人,投河中。有顷,复使一人趣之,投一弟子河中。凡三投弟子。豹曰:“巫妪弟子,是女子,不能白事[16],烦三老白之。”复投三老河中。豹立待良久,长老、吏旁观者,皆惊恐。豹复欲使廷掾与豪长者,皆叩头血流。豹曰:“若皆罢去”。归矣。从是不敢言为河伯娶妇。(《滑稽列传》)

【注释】

[1]邺:今河北省监漳县西,河南省安阳市北。

[2]会:召集,会集。

[3]河伯:河神。

[4]三老:古代掌教化的官。廷掾(yuàn):县令的属吏。岁:每年。赋敛:征收赋税。

[5]好:指女子貌美。

[6]取:通“娶”。

[7]斋宫:供斋戒用的宫室、屋舍。

[8]缇():赤色的丝织物。

[9]牛酒:牛和酒。古代用作馈赠、犒劳、祭祀的物品。

[10]粉饰:傅粉妆饰。

[11]溺:淹死。

[12]幸:希望。

[13]里:乡里。

[14]有顷:不久,过了一会儿。

[15]趣:同“促”,催促。

[16]白事:禀告,陈说事情。

【译文】

魏文侯时期,西门豹当了邺县的县令。他召集了民间的长老,询问他们有关民间的疾苦。长老们回答说:“我们现在所苦恼的是为河伯娶媳妇的事情,因为这事儿,所以大家都很贫困。”邺县的三老、廷掾每年向百姓征收赋税,压榨百姓的钱财多达数百万,只用其中的二三十万给河伯娶媳妇,剩下的钱就和祝巫共同瓜分掉了。在平时祝巫就到处巡找有女儿长得貌美的人家,并跟人家说:“你家女儿应当嫁给河伯做媳妇。”便马上下聘礼,并让她沐浴清洁,替她在河岸边建造斋戒的房子,张挂赤黄和大红的帷帐,给她准备了牲礼以及酒食饭菜,这样经过了十多天以后,大家共同替她梳妆打扮,并准备了像嫁女儿一样的床席,让女孩儿坐在上面,漂浮到河中央。所以但凡有女儿相貌不错的人家,大多带着女儿逃得远远的。民间俗话说:“如果不为河伯娶妇的话,洪水就会来淹没,淹死那里的人民。”西门豹跟长老们说:“等到河伯娶媳妇的时候,希望你们来通知我,到时候我也去送一送新娘子。”到了嫁娶的时候,西门豹前往河边与大家会合,三老、官吏、豪绅、乡里的父老们都到了会场。那个祝巫是一位年老的女子,已年近七十岁,她的随从弟子一共有十人,都站在大巫后面。西门豹说:“把河伯的媳妇叫出来。”西门豹看过后,对三老、祝巫以及乡里的父老们说:“这个女子并不漂亮嘛。麻烦大巫您去禀报河伯,我们要找更好的女子,过几日再送过去。”于是派官吏士卒抱起大巫投入河中。过了一会儿,西门豹说道:“为什么去了那么久,还没有消息,派她徒弟去催催吧。”就将她的一位弟子投入河中。过了一会儿,又叫一个人去催促,再将一位弟子投入河中。一共投了三个弟子。西门豹说:“巫婆和她的弟子们都是女子,不能够将事情说明白,还是烦请三老去跟河伯把事情说清楚吧。”又把三老投入河中。西门豹站着等了好久,长老、官员以及旁观的人们都十分惊怕恐惧。西门豹又想让官员和有权势的人去河里帮忙,他们吓得赶紧叩头求饶,鲜血直流。西门豹说:“你们都就地免职吧。”于是回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提为河伯娶媳妇的事儿了。

【评语】

名山大川,原有神祇,然何至向民间索妇?果有是,则是魔鬼所祟[1]。人当洗心行善,使邪不干正[2]。杀牲以媚之且不可[3],而况取弱女子浮之中流乎[4]?老巫无良,倡为邪说[5],而三老等更从而和之[6],以遂其杀人取财之计。豹投之河中,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作自受,报应不爽[7]

又《后汉书》,宋均为九江太守,陵道县有虞后二山,众巫取百姓女为公妪。均下书曰:“自今为山娶者,只娶巫家,勿扰良人。”此则不必杀人,而奸谋自破。可谓温而厉,威而不猛矣。

【注释】

[1]祟:表示鬼魅作怪。

[2]干:触犯,冲犯。

[3]媚:逢迎取悦。

[4]中流:江河中央。

[5]倡:宣扬。

[6]和():附和,响应。

[7]不爽:没有差错。

【译文】

名山大川,固然有神佛主管,但怎么可能向民间讨要女人以供淫乐呢?就算有这种事,也是魔鬼作怪蛊惑人心。人应当真心做好事,使邪气无法犯扰正气。宰杀牲口讨好邪神已经很不应该,何况把弱女子扔进水中,任她们船沉人亡呢?老巫没有人性,宣扬歪理邪说,而当地三老等官吏乡绅随声附和,成全了老巫谋财害命的诡计。西门豹将他们扔进水中,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自作自受,报应不会放过他们。

又据《后汉书》记载:宋均任九江太守时,陵道县有虞山和后山两座山,众巫师强抢民女做山神的老婆。宋均下令说:“从现在开始,山神要娶媳妇,只能娶巫师家的女人,不许侵扰普通人家。”这样做就不用杀人,却能让对方的诡计不攻自破。真称得上平和而严肃,威慑而不严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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