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放身倚壁,豁然大悟,法华三昧。自是之后,所未闻经,不疑自解。
讲 在慧思大师发了感慨之后,将要放松一下身体,想去靠一下墙壁,背未至间,突然大彻大悟了法华三昧。那么为什么在以前慧思大师努力精进时不能证得法华三昧,但在放松的一下子却又能证悟了呢?这是因为以前慧思大师在用功时,始终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就是有所求,这就是执着。凡是心中有所挂碍,必定不能和实相之理相契相合。当他放身倚壁的那一刹那,是把所有的执着,乃至身心等事都统统放下了。在这时,一念心即是法界心,法界心即是一念心,能所双泯,一心具万行就成就起来了,证入法华三昧。
慧思大师的证悟是离四威仪而证得的。因为他是放身倚壁的那一刹那而得证的,不属于行住坐卧四威仪之例,这种证悟的方式和阿难的证悟极其类似。当世尊入灭以后,大迦叶集一千人结集法藏,其中只有阿难一个人未证罗汉,于是大迦叶令阿难六突吉罗忏悔,并当众牵手令出,让他证果以后再来。《法苑珠林》卷十二等云:“是时阿难,中间思惟诸法,求竟残漏。其夜坐禅经行,殷勤求道。是阿难智慧多、定力少,是故不即得道。定智等者,乃可速得。后夜欲过,疲极偃息,却卧就枕,头未至枕,廓然得悟。如电光出,暗者见道。入金刚定,破一切烦恼山。”可见阿难也是离四威仪在动中而证道的。
有人统计,《五灯会元》中有70%以上的祖师是在动中开悟的,比如听到鸟儿叫,看见狗儿打架,或者石头砸到脚等,他都能开悟。这是因为他有静中的功夫,在动中也是处于相续之中,所以遇缘触发,就能证道。
法华三昧,简单讲就是对于《法华经》的内在深义有了彻底地了知和体会。体会什么?因为《法华经》本身是讲中道实相的,因此对于三谛圆融之妙理,分明现前,障中道之无明止息,谓之法华三昧。
在《法华经·妙音菩萨品》中列有十六三昧,法华三昧是其中之一。然而名虽十六,其实平等,如《法华文句记》卷十云:“此十六并法华三昧异名耳,随义说之。”所以在《妙音菩萨品》的最后只云:“说是妙音菩萨来往品时,四万二千天子得无生法忍。华德菩萨,得法华三昧。”可见是一摄一切的。
刚才已经说了证得法华三昧就是体证中道实相,那么中道实相又是什么呢?从声闻人来讲,他是从二元对待的角度出发的,经过种种的思维作用,认为对象被我分析空了。但能分析的人、心及过程,这算不算空?关于这点声闻人是不管的。因为只要如此分析一切法空,就能证罗汉,达到解脱,其余都可以不理。既使是体空,那也是建立在析空的基础上的,当分析到习惯了,当下就能认知空。比如看着呼吸就能了知没有实体,当下即空。
然而上面所说都是偏于空的一面,声闻人不能承认世间万法作用的价值,更不能了知万物之所以能产生作用的背后更深刻的其实不空的本质。而菩萨则不是这样,菩萨了知空不能用缘起对待来看,要讲空是毕竟空,非分析的,非体空的。菩萨观空而不坏有,了知能观、所观等一切皆空,三学、三毒、众生、诸佛皆空,破最后执。但又空而不空,即是妙有。一切诸法本自不空,它只是一直流转着的存在,“世间相常”。但这存在也不可得,否则就又执着于有一个实体了!虽不可得而宛然存在,这就是空而不空。这个存在是不垢不净,无善无恶的,因为它不会被名词概念所分析,也不应该被执着于对或错。它只是一直清净地存在着,当你把握住这个清净的存在时,你就把握了世间的实相,从而证入既非空又非有的真如实性,这就是中道实相。它是双遮双照,不可言说,三谛圆融,没有头尾,一一互摄,摄一切法皆归一实相,三智一心中得。如此修观证入,谓之法华三昧。
慧思大师证得法华三昧之后,凡是他所听闻到的经典,没有任何疑惑,自然就能彻底解悟。这是一定的道理,无需多释。
【东魏武定六年(548年),34岁】
东魏武定六年(注:年三十四),在河南兖州与众议论,为恶比丘所毒,垂死复活。
讲 这是慧思大师第一次遇害。
河南兖州,即黄河南面的兖州,相当于现在山东省济宁市兖州县,位于慧思大师的出生地豫州的东北方,直线距离约375公里。慧思大师在兖州和众人商议讨论大乘佛法时,被生起恶心的比丘下毒毒害,在临死之际依禅定力而脱险,终于又慢慢复活过来。
以前曾经说过,北地是以小乘禅学为主,慧思大师所弘的大乘顿觉法门和他们原本所学肯定是有所抵触的。因此如《法华义疏》卷三云:“始学小乘而终闻说大,此人多不生信。以其习小乘日久,若闻大乘,乖其本心,故不生信也。”在此那些恶比丘非但不信,而且更是下毒毒害,可见其积习至深。
有关这一点,和早期楞伽师的遭遇很相像。禅宗二祖慧可大师(487~593)年长慧思大师28岁,当他在邺下弘法时,就曾招至一些心胸狭窄者的不满和陷害。如有一个道恒禅师,“深恨谤恼于可”,甚至“货财俗府,非理屠害”,“几至于死”。慧可大师最后还是因为弘法而“遭贼斫臂,以法御心,不觉痛苦。火烧斫处,血断帛裹,乞食如故。”可见在当时的北地弘法是多么的不易啊,为此慧思大师曾不断南行,终至归于衡山。
【北齐天保元年(550年),36岁】
齐天保元年(年三十六),常在河南习学大乘,亲觐诸大禅师,游行诸郡。
讲 天保元年是高洋逼东魏最后一个皇帝元善见退位的年份,亦即是北齐建国的第一年。当时慧思大师为36岁,他经常在黄河以南地区,可能仍旧是在兖州一带修习研学大乘佛法,亲近会见诸大禅师,在各郡之间游行参学。
觐,会见之义,一般指下级或晚辈去谒见上级和长辈。如《法华经·药草喻品》云:“诸天人众,一心善听,皆应到此,觐无上尊。”又如《药王菩萨本事品》中,一切众生喜见菩萨重见日月净明德佛时,说偈云:“容颜甚奇妙,光明照十方,我适曾供养,今复还亲觐。”
是岁,刺史欲送归邺(注:齐文宣所都),师意欲南向,即舍众渡淮。
讲 刺史,官名,职权多有变动,南北朝时管理州(郡以上一级的行政单位),一般以都督兼任,并加将军之号,权力很大。
邺,即邺城,相当于现在河北省临漳县,是当时北齐的首都。北魏的首都是洛阳,534年元修出走后,当时的高欢就把首都迁到了邺城。现在高洋建国了,是为北齐文宣帝,仍然定都邺城。邺城位于兖州的西北,直线距离约250公里。
渡淮,黄河以南的地区位于淮河的北面,比如上面提到的兖州,距离淮河的直线距离就将近300公里。因为慧思大师在北方弘法不利,多次遭人毒手,所以他一直想往南方来,于是离开大众渡过淮河。
这几句是说:在这一年的时候,刺史想迎送慧思大师到更北面的南京首都邺城去,然而慧思大师一直向往南方,于是离开大众渡过淮河南来。
时敕国内诸禅师入台供养(注:南北朝常称朝廷为内台),师以方便,辞避不就。
讲 刺史想迎送慧思大师到邺城去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当时北齐文宣帝高洋曾下诏让国内的诸位名德禅师到朝廷里面去接受供养。慧思大师不愿北行,于是用善巧方便,推辞避让而没有应诏前去。如《立誓愿文》云:“是时国敕,唤国内一切禅师入台供养。慧思自量,愚无道德,不肯随敕,方便舍避。”
台,即内台,又称台城、宫城,是中央台省和宫殿所在地,正如小注所言,这里就是代指朝廷。
【北齐天保四年(553年),39岁】
四年至郢州,为刺史刘怀宝讲摩诃衍义。诸恶论师以生金药置毒食中,师命垂尽,一心念般若波罗蜜,毒即消散。
讲 这是慧思大师第二次遇害。
郢州,即现在的河南省信阳地区,位于慧思大师的出生地豫州的南面略偏西,两者直线距离约100公里。
结合《立誓愿文》可知,慧思大师渡淮之后就来到了郢州的山中,在此遇到来山游玩的郢州刺史刘怀宝,于是“唤出讲摩诃衍义”。然而就在讲经的期间,诸位原先修学小乘的恶论师“起大嗔怒”,把生金药放置在饮食当中想毒死大师。慧思大师“身怀极困”,奄奄一息。于是以禅定功夫一心观念般若波罗蜜,所下之毒即时消失散尽。
生金药,《沙弥十戒法并威仪》有云:“尽形寿,不捉持生像金银宝物,持沙弥戒。”南山律祖云:“胡汉二彰,谓胡言生、像,此翻金、银也。”可见“生”是梵语,“金”是汉语,胡汉并举,故言生金药。实际上就是金粉、金屑之类的,如果摄入过量,可致人中毒而死。如《明史·列传》第三十九云:“严震直奉使至云南,遇建文君悲怆吞金死。”同书第一百六十四也云:“刘中藻,福安人……大清兵破城,冠带坐堂上,为文自祭,吞金屑死。”在《红楼梦》第一百零六回凤姐也曾说:“我要即时就死,又耽不起吞金服毒的。”因此吞食金屑之类,确实容易致人中毒死亡。
慧思大师中毒以后,“一心念般若波罗蜜”,这个“念”并不是仅仅用口来念,否则“有口无心,草把撞大钟”。而是用般若智慧来缘念实相之理,把心安住在实际理地,这样才能去毒消业。
大家试想:慧思大师去讲经是由刺史刘怀宝请去的,但最后还是遭人下毒谋害。因此可以推测这些下毒的人应该和刘怀宝有一定的关系,至少是得到了他的默许,否则谁敢对刺史所请的客人公然下毒?因此,在有名的“朱陵四择”中,慧思大师奉劝以后的讲经说法之人,对于四种人一定要加以抉择,其中之一就是“诸王刹利者”。因为那些当官的人,看似恭敬,但如果一言不和,当下就会反目成仇,翻脸不认人。在这里刺史刘怀宝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因此慧思大师在《立誓愿文》中讲到这一段经历时,曾经感慨地说:“不得他心智,不应说法。”(乙二出家学修期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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