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至德元年(583),46岁】
至德元年(注:陈少主),敕国子祭酒徐孝克树碑为铭,以赞功德(注:文载《百录》)。
讲 太建十四年(582)时,陈宣帝驾崩,次年陈后主陈叔宝(553~604)继位,改元“至德”。陈叔宝是南朝陈的最后一个皇帝,又称陈少主。在他在位的八年时间里,荒于酒色,不恤政事,每天和江总、孔范等所谓“狎客”十余人游宴后庭,制作艳诗。又大建宫殿,对一衣带水的强大隋朝了无防备,结果于589被隋朝所灭,隋仁寿四年(604)病卒于洛阳。
国子祭酒,古代的学官名。晋武帝咸宁四年(278)设,以后历代多沿用。是国子学或国子监的主管官员(第三品)。国子监为教育五品以上官员子弟的最高学府,兼为全国最高的教育管理机关,主官为祭酒。
徐孝克(527~599),徐陵的弟弟。本性至孝,博览经史,能谈玄理。梁武帝太清初以太学博士起家。侯景之乱的时候,天下大饥,无以养母。于是和媒婆设谋,把妻子臧氏遣嫁给侯景手下的大将孔景行,而自己则落发为僧,以所得的稻谷、衣服等来供养母亲。后来孔景行死了,他还俗又和妻子结为夫妇。入陈,累迁国子祭酒。陈亡后入长安,有一次他的母亲想以粳米为粥而不可得。母亡,徐孝克遂终身不食粳米。
如果只是“赎簄一所,为放生之池”,那么个人的力量就能办到,但如果是“三百余里俱成法池”,并想使这一功德保持长久,那么最好的办法还是由皇帝下敕来禁止,以为定式。因此智者大师讲完《金光明经》后,就曾派遣门人慧拔法师到金陵上表给陈宣帝,讲说此事。陈宣帝敕云:“此江若无乌贼珍味,宜依所请,永为福池。” 这可能是陈宣帝喜欢吃乌贼之故,以为珍味,所以才有这样的话语吧。
本来徐陵是奏请陈宣帝亲自来撰写碑文的,而陈宣帝也已经答应了请求,但不久陈宣帝就驾崩了,这件事就拖延了下来。直到第二年,亦即至德元年的时候,才由陈后主下敕,让国子祭酒徐孝克“树碑为铭”,即立碑作铭,以赞功德。这篇碑文即是《国清百录》中的“天台山修禅寺智顗禅师放生碑文第二十一”,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放生池碑。碑文有1412字,词甚悲楚,览者堕泪。
【陈至德二年(584),47岁】
二年,永阳王(注:伯智,少主从弟)出镇东阳(注:《别传》作瓯越者,一路之总称耳),致书三请,师遂往赴。
讲 永阳王陈伯智,是陈文帝第十二子,《陈书·本纪第四》“废帝”条云:“(光大二年568)立皇弟伯智为永阳王。”《南史》卷九同此。至德年间,征拜侍中,加特进。陈亡入隋,大业中,为岐州司马,迁国子司业。他是陈后主的“从弟”,即比自己年幼的伯叔之子,亦即堂弟。现将陈朝世系略介如下:
在至德二年的时候,陈伯智出任东阳刺史,而在《别传》中写作“出抚瓯越”。瓯越,亦作瓯粤、东瓯,主要是泛指温州和浙南一带的地区,但当时的治所是在东阳,所以两者并无矛盾。
东阳位于天台的西面,两者直线距离约78公里,因此陈伯智“致书三请”,请智者大师到东阳讲经说法。智者大师感其虔诚,于是欣然前往。所写的三封书信见《国清百录·陈永阳王手自书第十五(凡三书)》,据此,《南山传》云:“永阳王伯智,出抚吴兴,与其眷属就山请戒。”非也。
讲 现结合《别传》来讲解这段话:智者大师到了东阳以后,有一次对门人智越说:“我想劝永阳王修福禳祸,这样合适吗?”智越回答说:“我们刚刚来到这里,就劝他趋吉避凶,别人会以为我们是别有目的。”智者大师听了后就说:“息世讥嫌,亦复为善。”后来永阳王出游,不幸坠马,生命垂危。这时智越才醒悟过来,智者大师老早就已经知道永阳王近期会有难,所以才会劝他修福禳祸。于是智者大师亲自带领大众作观音忏法,整心专志。
永阳王病卧在床,慢慢苏醒过来,凭几而坐,看见有一个梵僧手擎香炉,从大门直接走进来问道:“你现在病势如何?”永阳王满身流汗,并无回答。于是梵僧擎炉绕王一匝,香气徘徊右旋,所有病痛,豁然消除。至此永阳王对智者大师更为崇信,和儿子陈諶及家人全都依智者大师禀受菩萨戒法,执弟子礼,智者大师为他立法名曰静智,所以在《国清百录·永阳王解讲疏第十六》中自称“菩萨戒弟子陈静智稽首和南”。
少主问群臣曰:“今之释门,谁为名胜?”徐陵对曰:“瓦官禅师,禅德高迈,永阳王亲承北面,愿陛下诏还京都,宣弘大法。”
讲 智者大师内怀禅智功德之宝,虽然隐居于穷山幽壑之间,而其道风美德,早已昭明彰显,声震天下了。陈少主“意欲面礼,将申谒敬”,于是问满朝文武说:“现在在出家人里面,谁为名胜?”名胜,即名流,有名的老前辈。
徐陵回答说:“瓦官智顗禅师,禅风道德高超非凡,永阳王陈伯智亲自侍奉,拜其为师。希望陛下能够下旨让法驾重回京都,弘宣大法。”
高迈,高超非凡。北面,古代尊长见卑幼,尊长一般都是靠北面南而坐,而学生则面向北面而顶礼,因此以“北面”指拜人为师,《文中子·立命》:“夫子十五为人师焉,陈留王孝逸,先达之傲者也,然白首北面,岂以年乎?”
【陈至德三年(585),48岁】
三年正月,前后三遣敕使,并辞以疾(注:三敕具在《百录》)。
讲 陈宣帝听从了徐陵的建议,在五八五年正月十一日,派遣宣传左右赵君卿拿着亲疏前往迎接,但智者大师报以“志存林野,兼有疾病,愿停山寺,不欲出都”。于是在二月八日又派遣主书朱宙前去迎候,希望智者大师能暂时放弃隐居岩壑的想法,以兼济为务,并说“京师甚有医药,在疾弥是所宜”。但智者大师仍旧没有答应出山,于是陈后主于二月二十八日又遣龙宫寺沙门道升法师前去,令道升“面陈一二”,说明自己完全是出于“意存三宝,故有相迎”。
但尽管如此,智者大师“并辞以疾”,全都以疾病为由而推辞掉了。《南山传》云:“顗以重法之务,不贱其身,乃辞之。”由此我们可以想见智者大师的高风了。以上三敕见《国清百录·至德三年陈少主敕迎第十一(凡五敕)》。
三月,更敕州郡为之劝请(注:《百录》有敕东阳文,时大师尚留东阳)。王劝师曰:“主上虚己思敬,愿师时往。若一言有益,则四生永赖。”师不得已遂行。
讲 陈宣帝看智者大师不至,“遂仗三使”,于三月份的时候又下圣旨,敕令地方上州郡长官一起劝请智者大师前往金陵弘法。
小注上说“《百录》有敕东阳文”,这句话出现在这里,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以为“敕东阳文”是在三月下发的。但实际上“敕东阳文”的下发时间是正月十日,是和第一次派遣赵君卿去迎请时一同下发的。因此三月份“更敕州郡为之劝请”的敕文在《百录》当中并没有记载。至于《陈少主敕迎第十一》中的第五封敕书,那是陈后主得到了永阳王的上表,知道智者大师已经“随朕使出都”,于是“敕书迎候”,和让州郡为之劝请是两回事。所以《南山传》云:“前后七使,并帝手疏。”《佛祖历代通载》亦云:“陈少主降敕征入,前后七使。”可惜有些敕书已经失传了。
永阳王看到陈少主一而再、再而三地遣使迎请,而智者大师总是不去,这也不是办法,于是劝道:“皇上现在非常虚心虔诚,希望能够当面礼敬请益,愿大师您能法驾京都,按时前往。如果在讲法的时候皇上听进去了一句话,并依之而行,那么所有的众生都感其功德,有了依靠。”四生,泛指一切众生,1、胎生:含藏而出,如人、象、马、驴等;2、卵生:依壳而延,如鹅、鸡、蛇、蚁等;3、湿生:假润而生,又作因缘生、寒热和合生。即由粪聚、秽厕、腐肉、丛草等湿气而生,如飞蛾、蚊子等;4、化生:无而忽有,如诸天、地狱、中有等有情,皆由其过去之业力而化生。
智者大师看情不得已,于是回答说:“自省无德,出处又幽。过则身当,岂令枉滥?业缘如水,隆去窊留,志不可满,任之而已。”(见《别传》。)过则身当,恶事自向己之谓。枉滥,谓枉错淫滥,使无辜受害,此指“遂仗三使”而言。业缘如水等,是说水在高的地方必定难以停流,而在低的地方则容易积聚,这是一定之理。而我和陈少主之间的因缘也还没有尽,因此既使我一再表明想隐居山野,但这种愿望看来也不可能得到满足了。这就像水“隆去窊留”一样,因缘前定,不能遽改。因此我只能淡然处之,任之而已。在《南山传》中云:“顗以道通惟人,王为法寄,遂出都焉。”
从上述记载可以看出祖师一切都是以宏法为重,只要对佛法、对众生有益,于自己福德有损,亦在所不惜,三复“损己益他”之语,不禁令人堕泪。然而潘桂明《智顗的王朝正统观念》(载《东南文化》一九九四年第二期)却说:“陈朝君臣恳请智顗出山,以及智顗重返金陵弘法,意味着陈朝末年,世俗政权与宗教力量最后一次的相互信赖和配合。”又说:“稽诸史实,我们可以确认,智顗对隋朝的态度与以往他对陈朝的态度截然不同。对于陈朝,他积极支持、主动维护;对于隋朝,则阳奉阴违、消极回避。”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稽诸史实”,又是如何“确认”的?难道他没有看到“前后七使”、“并辞以疾”、“志不可满,任之而已”的字样吗?又何来“积极支持、主动维护”?
通过对智者大师全传的分析可以得知,智者大师作为一代高僧,始终是保持了自己作为僧人的本分的,他和陈、隋两朝之间的关系,那完全是出于因缘所系。因此智者大师对于陈隋两朝都是一视同仁的,既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主动亲近。无任是对于陈少主的恳请出山,还是以后对于晋王杨广的恳请,都是被因缘所逼,没有办法回避时,才抱着“为他损己”、“人主不化则道不行”的信念而前往的。独独对于一己之荣辱得失,又何曾挂怀呢?
智者大师对陈隋两朝的态度始终是如此,而陈隋两朝对于智者大师的态度也自始至终都是非常崇仰和恭敬的,并非如学者所认为的智者大师“长期遭受隋文帝和晋王的疑忌和威逼”、“智顗生前曾备受隋朝统治者的政治迫害”。有关这一类的观点在学者当中很流行,以为是发前人之所未发,但这些恰恰全都是弯曲史实的,是不真实的。有关这一类问题的破斥辩正,我们在下文中还会详细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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